2009年11月13日 星期五

有鳥飛過《自序》



最近,自然文學方興未艾,許多文學家寄情於山光水色,取法乎蟲魚鳥獸,雖然這些作品和求真求實的科學領域還有一段差距,但是,若能善盡一個觀察者的角色,以文學的視角涉入科學議題,常常更能引人入勝。那是因為人們對於科學的好奇,逐漸走出實驗溫室,藉文學的普及走入民間,正是「舊時王謝堂前燕;飛入尋常百姓家」的寫照。
可是,尋常百姓對於身邊的野鳥認識多少呢?戀愛的時候從「關關雎鳩,在河之洲…..」到「在天願作比翼鳥,….」總要能夠朗朗上口幾句,生活在亞熱帶台灣的人,竟然可以看到「胡馬依北風;越鳥朝南枝」這樣淒楚可憐的場面,還免不了一掬懷念故土的淚水。更有人相信「梧桐相待老;鴛鴦們雙死」這樣不切實際的睜眼瞎話。野鳥之於文學;文學之於民間,只不過是茶餘飯後感寄憂懷的替代品而已。主要原因是在於古老的、因循的、附會的、不科學的概念文學,依然借屍還魂。即使到了現在,膚淺的、帶有教育使命的兒童文學作品,仍然不停的教育我們下一代:「啄木鳥是樹的醫生….」,「春天來了,燕子也來了….」,「貓頭鷹博士」,「會汲水的烏鴉」….。不久以前,文學界還津津樂道,要「預約一個夏季的蛙鳴…」。文學之於自然,仍舊不求甚解。
鳥類在地球上已經有一億三千八百多萬年歷史,甚至有跡證顯示,鳥類是恐龍的化身,曾經脫胎換骨,浴億萬年演化之火而重生,在地球自然演化史上,絕對不止是「皖皖色黃;載好其音」、「蒼庚于飛;熠熠其羽」的扁毛畜生而已。
從多年前開始,我選擇以野鳥作為繪畫的題材。為了畫出細膩而生動的野鳥生態繪畫,必須走出戶外,上山下海,仔細觀察和親身體驗,學習來自田野的語言。從野鳥的婆娑世界到自然野地的風花雪月、蟲鳴鳥叫,許多都是我攝影、觀察、繪畫和記錄的題目觀點。偶有感想和心得,能夠成為篇章的,也都盡量以隨手可得的知識加以描述和或做影像處理。
本書內容或散文或故事,或有感而發的筆記形式,都是斷章的記錄。有些曾在書報發表,文學上的鶯鶯燕燕,當然不能作為自然科學的資料和參考;也有些是近年觀察記錄,片段整理所得,邏輯章法零亂,更不能以科學的道理來衡量。內容裡提到的時間,如「今年、最近、馬上…」,都不具時間上的參考意義,也有許多名詞、定義,是取用古藉、圖鑑和論文而來。其中所使用的鳥類術語和專有名詞,難免參考工具書籍或沿用通俗術語。當然也有我個人多年觀察野鳥的觀點和心得點滴,有些與市面上的賞鳥工具書略有出入的,就把它當作是文學上的創意吧!
寫作時,不得不使用一些難寫、難念的字詞,如「鸕鷀」、「小鸊鷉」、「鵟、」「鴴」、「鶇」…等,不但老師沒教過,也讀不出來,好不容易從電腦裡拼湊一個字型,偏偏又印不出來。我們的基本文化如此也難怪我們的科學教育是如此。
尋找資料的過程中,赫然發現許多原來已經熟悉的鳥類名稱,在無聲無息中已經遭到了竄改。改名不知從何道理,卻離不開意識形態。將「黑雉雞」改名為「帝雉」,曾經榮耀了日本帝國嗎?又將「帝雉」改稱「黑長尾雉」,從此就可以消除國恨家仇,完成統一大業了嗎?鳥類名稱紊亂無章,也是我盡量避開科學範疇的主要原因。本書一貫使用「台灣野鳥圖鑑」所登錄的鳥名,不過無論沿用什麼版本,當然都是應該以拉丁學名為主要依據。

2009年11月11日 星期三

老師,水缸破了《推薦文》



故事那裡來?
最近閱讀了一本台灣兒童文學的「文集」,收錄了詩歌、散文、童話、故事、小說各類題材,執筆者感嘆:故事類是超冷門的類別,當然也忍不住為年度出版的童話、散文類喝采:「沒想到在這麼貧瘠的土地上,竟然還可以開出如此燦爛的花朵」。再貧瘠的荒地上有莘莘耕作者,讓它不開花也難,說是燦爛卻也未必。
長久以來我擔任兒童讀物出版的美術編輯,編排時無可避免的必須閱讀林林總總各種體材的文章,當這些文學作品的第一個讀者。看到童詩、散文、童話…這些速食類文章,多得實在有些泛濫,能夠發人深省,更發文學氣質的故事類作品,卻是鳳毛鱗爪。好像所有兒童文學作家都在耕耘賦比興、附會風雅頌;好像在台灣這個貧瘠的地方,真的長不出什麼故事來。縱使無情荒地也有萬千氣象,台灣不是沒有故事,寫不出來才是真的。
然而遠在伊朗中部的沙漠,一個世界上最荒僻的村莊裡,看起來不可能有故事發生的地方,也有想不到的感人事件發生。一所學校師生的飲水問題,從一只大陶罐的裂隙中緩緩流出,點點滴滴真情流露,述說著愛的故事。敘述中,我們可以從灰撲撲的塵土裡看見了人生百態;可以在嚴峻的環境中讀到了人性;市井裡有女中豪傑;朗朗聲中更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。讀起來好像品嚐瓊漿玉露一樣清新甘甜。若要說這個故事有著什麼樣偉大的情節?隱喻著多麼凜然的含義?都沒有,只不過是一所沙漠學校的飲水問題而已。如此想來,在我們身邊難道沒有可供演述故事的題材可供發揮嗎?
發生在我們身邊,有關「學校用水」的故事,唾手就有兩則。
一位曾經當過國中總務主任的退休老師,告訴我他經辦過的案例:學校廁所的水龍頭壞了,漏水不停,屢向地方教育局申請修繕經費都沒有下文。後來他聽從別人的建議以小報大,改用「廁所不堪使用,必須拆除重建」申請經費,一下就通過了。
另一個故事是從媒體報導得知:北市某校配合政府的「生態環境教育」,將校園裡的一塊溼地,經營為「環境教學園地」, 種植水生植物、復育瀕絕生物卓然有成。師生們多年的努力幾次在蛙聲、鳥聲中發表成果。後來才發現,溼地形成的原因,竟然是水公司地下水管漏水所造成的。要修管止漏呢?還是要捍衛自然呢?
「大陶罐」內容輕鬆雋永,宜讀宜思,推薦給所有求真、求善、求美永不滿足的讀者,也推薦給能夠燦筆生花的作家們。街頭上暗香浮動;巷弄裡自有春天,大家一起來寫我們的故事吧!

自然文學選集《推薦文》

公園裡的小女孩很興奮的跑過來告訴她的母親說:「媽媽,我看到了一隻會叫的小鳥。」小女孩的大發現和天真的表情,真要讓從事環境教育的人感到羞赧了。從來,在我們的教科書上,永遠都有這樣讚嘆自然的優美詞句:「春天來了,燕子也來了…」。從來,我們閱讀的文學作品裡,對於週遭生活環境,都只是在霧裡看花,花不是花;霧不是霧,卻又將矇矓賦予美感。我們被華麗的詞藻麻醉了,我們住在極樂仙山的寶島裡,和風、麗雲、喜雨和瑞雪,享受四季如春安和樂利的生活。我們無法忍受地殼推擠、碰撞與亞熱帶氣候與天俱來的宿命。我們對生活的理想愈來愈崇高,目光卻愈來愈狹隘,看不到頭頂上的天空,一年四季都有燕子飛翔;在南國的自然環境裡,竟然也興起了「胡馬依北風;越鳥朝南枝」這樣悲切離奇的思鄉情懷。
閱讀一本「自然生態散文集」,也像是「發現」了一隻會叫的小鳥一樣興奮。發現了被西北雨一路追打的節奏與快感;發現了保育看板的角落下,仍然有五色鳥交易的行情;發現了只要關掉低俗吵雜的影音頻道,就可以聽到窗外蟲鳴鳥叫;發現了眼前風起雲湧,氣象萬千的正是嶔崎的玉山絕非巫山;發現了曾經在荒山中邂逅的一隻老猴子,也有鰥寡孤獨的社會問題;最後還驀然發現,原來我們生活的週遭,竟然都是一片海洋….。篇篇珠璣,雖然談不上是文學的鉅著,不是生態大義,也不是自然的真理,卻永遠是我們身邊、腳下、天天發生的情義敘事,那麼真實、愛恨、切身和雋永。
自然文學並不是一種特別需要強調的格式,寫作也不用配備什麼氣質,更毋需自成清流而成為一門特殊的學問。描寫我看到、我思想,發生在我們週邊的、和我們親近的,自自然然或甚至微不足道的事物,常常都是文學和生活之間不致脫節的黏劑。
「夏天的漂鳥,到我窗前唱歌又飛走了;秋天的黃葉,沒有唱歌,只嘆息一聲,飄落在那裡。」
泰戈爾成就了文學思想、自然奧義和人生真諦,也只是如此輕描淡寫。

藝術家野鳥生態畫《前言》


早年曾經在教育廳兒童讀物編輯小組擔任美術編輯的工作。在編輯作業的過程中,常常可以接觸到各式各樣繪製精美的各種插圖和圖鑑繪畫。除了驚訝這些圖像的精緻美觀以外,更佩服從事這些精密繪畫的畫家,或多或少都具有求精求實的科學精神,他們不僅傳達美感而已,更將知識藉著一筆一畫帶進作品裡。從那時候開始,我注意到了「生態藝術」。心想:或許可以在油畫、水彩畫….的「主流繪畫」之外,找到一個可以揮灑繪畫的空間。
由於編輯工作的關係,讓我比較擅長於繪製插畫。或許有人認為:插畫也是一種富於創作的藝術。可是長年的插畫經驗,我覺得「插畫」對我而言,只是一種「心不甘,情不願」,為人作嫁的工作。創意、造形、設色,處處要仰人鼻息;場景、情境、構圖,更要投人之所好,最終還得接受出版銷售量的考驗。我在插畫「創作」的過程中,實在找不到那種嘔心瀝血、淋漓盡致的快感。終於在悠悠的垂暮之年,想起了躍然紙上,栩栩如生的「生態繪畫」藝術。
除了工作之外,我還喜歡野外生活,特別也偏愛野鳥觀察。為了觀察野鳥必須要走到戶外,走進荒野,當然免不了接觸花、草、蟲、魚和飛禽、走獸,以及自然天候、地理環境。對於造物之奧妙,自然之純美,常常想要以圖像的方式加以保存。剛開始嚐試以精密方式描寫野鳥,卻常常難以著手。因為標本取得困難,又不能取材別人的攝影作品,自己也沒有實際的田野經驗。畫出來四不像的鳥兒,連自己看了都覺得好笑。當時深深體會身體力行的重要,想要認識自然環境,更要從自己身邊開始。於是養成了將野外發生的大小事情,記錄在隨身筆記本裡。或是簡單的以速寫方式描繪過程和動態。這些看似不成篇章的片段記錄,積少成多以後,就成了野外觀察最直接的依據。不但見微知著,擁有豐富的數據和經驗,還可以建立自己獨特的生態意識。
在學習野鳥生態畫的過程中。曾經有過不少學習臨摹的對像。其中以詹姆士.芬威克.蘭斯登(J.Fenwick Lansdowne)的作品最令我激賞。曾經躬逢其盛參觀蘭斯登在台灣展出鳥類繪畫的原作。大師常年與野鳥接觸,用纖毫畢露描寫和無以復加的筆觸效果,幾近完美的呈現野鳥生態繪畫。他習畫與創作歷程,更頗具勵志和讓我們仿效的榜樣。
本書挑選的數十張野鳥生態繪畫作品,並將草圖、速寫以及末完成的、失敗的作品一併陳列編輯,原因無非是要讓大家瞭解一些必要的繪畫過程。其中也有些因為版面配置的原因,必須使用電腦合成的方式加以調整修改。仔細檢視每一幅作品,幾乎都有未完成的痕跡。原因無他:如果我們以堅持重現原貌的態度來審視藝術,那麼生態繪畫作品終將永無完成的一日。這也是畫者精益求精持續繪畫的原動力。我常常以下一次、下一張會更好來期許自己,並和大家共勉。

2009年10月30日 星期五

我有一枝鉛筆--鉛筆畫《自序》



有一次,我在看畫展的時候,聽到旁邊有一位小朋友發表意見:
「媽媽,這這個畫家好粗心。」
「為什麼呢?」媽媽問
「妳看,這幅畫裡的鉛筆線條都沒有擦掉就拿出來展覽了。」
許多人以為,鉛筆只是繪畫過程中打草稿的輔助工具而已,一旦畫作完成以後,鉛筆線條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,一定要想辦法擦掉,作品才算完成。
在我們的日常生活或學習過程中,雖然常使用鉛筆,卻沒有一定要用鉛筆完成某一件工作的必要性。在「藝術與人文」的課程或是所有藝術活動中,也不需要特別鑽研鉛筆的技巧,來完成一幅「鉛筆畫」作品。鉛筆只是眾多繪畫工具中的一種。它的普遍與方便,讓我們一生從小到老都離不開鉛筆。在文化發展的過程中,使用鉛筆幾乎已經是人類生而俱有的良知與良能了。
可是,當我們有一枝鉛筆在手上時,如果只在乎技巧上要「怎麼畫」?「畫什麼」?那一定會因為「畫不好」或「不敢畫」而卻步。於是認為鉛筆只是「幼稚的」、「未完成的」、「草率的」代名詞;或是「專業的」、「習作的」、「不可高攀的」深奧殿堂。長久以來,錯誤的鉛筆概念早已深植人心。
本書捨棄了技巧與技法的傳授與陳述,以我個人隨意畫、寫、塗的各種鉛筆實例,構成圖畫書的格局。著重於「鉛筆可以做什麼?」,而不是專業的「鉛筆技法」。平易的鉛筆概念,不但豐富了我們的藝術生活,而且不會增加學習上的負擔。就算是灰黑色的鉛筆線條,同樣也可以創造多彩多姿的日常生活。
至於鉛筆的各種繪畫技法絕非紙上談兵,筆者只能竭盡所能的鋪陳於書中圖畫篇章裡。如人飲水;冷暖自知,只要讀者手中有一枝鉛筆,技法運用之妙;存乎於各人之心,落筆下處,所謂的「畫法」,就盡在不言中了。